從墨蘭苑離開，雲凰換了簡便的衣裳，帶著翠竹出了府。

如今李氏怕是來不及找她麻煩，可為避免萬一，她出府的事還是和李氏報備了下，以免她用借口作亂。

出府的第一件事就是進了間酒樓，她早膳還未用過，現都巳時了，胃裏空空，的確餓。

剛和翠竹坐下，店小二就走上來呦呵，不動聲色的打量了眼雲凰，眸中閃過驚艷之色，又看到姑娘家往他看來，登時面紅耳赤的垂下頭：“兩位姑娘，不知要吃點什麽？”

翠竹放了錠銀子，熟門熟路：“你家的招牌菜，來兩壺好茶。”

小二領命退下去，雲凰不由朝翠竹看了眼，後者羞紅的摸了摸臉，不好意思的道：“姑娘，奴婢這是跟書裏面學的。”

雲凰應了聲：“學的還挺像那麽一回事。”

翠竹嬉皮笑臉，討巧賣乖：“是吧？冬霜還老說奴婢學的不像。”

茶水熱菜很快的送上來，比不得尚書府裏的，但雲凰不挑，再難喝的茶和菜她都吃過，吃的慢條斯理，飯菜消失的速度卻快，翠竹拘謹的放不開。

最後，雲凰抿了口茶，用帕子擦了下嘴角，餘光鎖定在二樓入口處。

樓梯口，正有一人著白色錦衣徐徐下來。

身邊還圍繞著不少翩翩世家公子，皇族貴胄。

那人，不是宇文恒又是誰？

“啪嗒——”

雲凰手中的杯子猛地落到地上，發出刺耳的破碎聲，音調就如她眸中的恨意席卷而來，洶湧無比，根本掩蓋不住，她手指緊攥發顫，廢了好大股力氣才闔上眸子。

翠竹明顯察覺到她的變化，心底擔憂：“姑娘，你沒事吧？”

怎麽可能沒事！

滅門之仇，殺子之恨，人彘之苦，仇人就在她跟前，讓她怎麽做到沒事？

雲凰再睜開眼時，神色淡然：“無妨——”

她的掌心青紫一片，指甲嵌入血跡，她用帕子漫不經心的擦了擦，仿佛再也看不見身後的宇文恒，那股恨，宛若雲淡風輕，隨風逝去。

宇文恒擡眸，朝那道尖銳的目光掃過去，卻只看見雲凰側著身坐在那，他方才察覺到的那抹陰冷就像是錯覺。

“三殿下，那位好像是你未來的皇子妃？”兵部尚書嫡子楚良行，一眼就看到了悅目奪人的雲凰，露出暧昧的笑：“她不會是故意出現在這等著你的吧？”

京城裏，誰人不知皇帝為安撫蔣氏一族，令雲家嫡長女雲凰從小與宇文恒定下婚約，而這雲凰還胸無點墨，除了那張能看的臉，半點都比不上雲尚書的二姑娘。

不少人在背後都替宇文恒惋惜。

即便宇文恒生母出身低賤，但養母身份卻不可小覷——榮寵聖眷的舒貴妃，配個雲凰綽綽有餘，若不是有蔣氏在，恐怕這門婚事早就不覆存在。

宇文恒微楞，正思量著用不用過去打個招呼，楚良行就已經逾越：“雲姑娘，真是好巧，難不成在特意等著三殿下？”

雲凰用手帕擦了擦嘴角，溫順有禮：“楚公子，飯可亂吃話可不能亂說，牽涉到雲凰的名聲，還請楚公子謹言慎行，以免讓人誤會。”

就算她與宇文恒身負婚約，但西晉民風還沒開放到男女之間在婚前可以私下見面。

這楚良行的話不可謂不誅心。

聯想到雲凰的傳言，楚良行嗤笑：“你還有名聲可言？真是笑話！”

翠竹瞧著這公子哥的模樣，恨不得抽他一巴掌以給姑娘討個公道，可想到雲凰有主見，她忍了忍，站在旁邊一動不動。

“楚公子是在詆毀我？”雲凰眸中滲著寒光。

背後她管不了那麽多張嘴說什麽，可若是楚良行敢當著她的面，那就不一樣了。

楚良行瞧不起她，更是沒什麽好態度：“還用的著詆毀嗎，本來就是事實……”

“良行！”宇文恒瞥了他一眼，警告的意味很是明顯，再怎麽說雲凰都是他的未婚妻，即便不喜歡也得裝得像點，不為別的，單憑她身後的蔣氏：“雲凰，良行口不擇言，還望海涵。”

雲凰眼觀鼻鼻觀心，不為所動：“三殿下說笑了，臣女不會跟楚公子計較。”

畢竟在她眼裏，楚良行就和小屁孩沒倆樣。

覺察她看都未看他一眼，宇文恒心中像是被刺了下，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雲凰身上，含著打量，以前她可不會這般無視他，時常用依賴的目光追隨他。

難不成是欲擒故縱？

宇文恒帶了抹不甘心：“雲凰你放心，我和你的婚約誰都……”

“還請三殿下自重，喚臣女雲姑娘！”雲凰語調平淡，一字一句都像是在為宇文恒考慮：“臣女知曉殿下對這樁婚事不滿，若是殿下想退婚，臣女並無二話。”

婚是皇帝賜的，所以絕對不能讓蔣氏去說，否則就是蔣氏以下犯上，弄不好還得被扣上嫌棄皇室的高帽。

真的要解除婚約那也得是皇家那邊親口……

或許真能從宇文恒這裏當成突破點，他不是喜歡雲清嗎？

既如此，她給他這個機會，就看他會不會把我好！

宇文恒表情難堪，雲凰的話每一句都幾乎挖了坑：“我們婚事是父皇賜下，君無戲言，豈能作為兒戲？更何況你並無不好，我對婚事也並無不滿。”

雲凰笑笑，轉了話鋒：“臣女還有事，先走一步。”

不想繼續跟宇文恒在這虛與委蛇，她見他就覺得渾身犯惡心，他不肯解除婚約看中的無非就是蔣氏身後的軍權，若不是她這輩，蔣氏所生的都是兒子，當今聖上又無適齡公主。

賜婚的人選恐怕也不會是她。

距離她及笄的日子還有三個月，也就是說，她必須在這三個月內解除婚約。

瞧著她出了酒樓的身影，宇文恒目露深思，暗芒躍入眼中。

楚良行上前，鄙夷又郁悶：“她以為她是誰，居然還敢跟我們擺譜！不就是仗著蔣氏在朝中的影響力橫行無忌，單憑雲尚書能掀的起什麽風浪！”

宇文恒視線撇過來。

瞬間，楚良行噤若寒蟬。

倒是忘了，就算雲凰再不好，現如今也還是宇文恒的未婚妻。

對面酒肆二樓的雅間。

開著半扇窗。

屋內的人目光落在宇文恒身上，停留半晌看向雲凰，疏離矜冷：“那就是雲家嫡長女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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